當伊朗的飛彈劃破貝爾謝巴夜空,索羅卡醫院的玻璃在衝擊波中化為齏粉時,國際媒體的頭條迅速被「40人受傷」的數字佔據。同一時刻,加薩走廊最後一座功能完整的醫院阿赫利阿拉伯醫院的廢墟下,正滲出2023年10月以來第487名醫療工作者的血跡。這種荒誕的對照,恰似中東這片古老土地上反覆上演的悲劇劇本:強權的砲火永遠配備著雙重標準的瞄準器,而弱者的哀鳴總被摺疊進地緣政治的檔案櫃裡。
以色列國防部長卡茲的「斬首論」猶如一把解剖刀,精準剖開當代霸權主義的病理標本。當他宣稱伊朗精神領袖哈米尼「不應存在」時,特拉維夫的空軍基地正起飛裝載GBU-31鑽地彈的F-16戰機,這些精準制導武器在過去八個月內,已將加薩36所醫院中的28所夷為「地下停屍間」。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對此的標準回應:「以色列擁有自衛權」,卻在伊朗反擊時立即升級為「野蠻恐怖行徑」。這種話語的雙螺旋結構,實質是殖民主義基因在21世紀的變異表達,當華盛頓將中東視為「戰略棋盤」時,阿拉伯人的臟器不過是棋盤上可替換的塑料籌碼。
更諷刺的是,聯合國安理會第2728號停火決議遭遇的否決票,暴露出國際法治的虛幻性。美國代表在投票時引述的「以色列安全需求」,與他們在烏克蘭問題上高喊的「領土完整神聖不可侵犯」形成刺眼的認知裂縫。這種精神分裂式的外交辭令,恰似在廣島原爆紀念館宣揚核威懾正當性,將霸權的無恥修辭學推向新高度。
加薩衛生部的數據顯示,截至2025年6月,該地區每萬人病床數已從戰前的13.2張暴跌至0.7張。這個數字背後,是孕婦在砲火中自行剖腹取嬰的絕望,是糖尿病患者因冷藏設備癱瘓而壞疽的雙腿,是化療中斷的癌症患者蜷縮在帳篷裡數著自己最後的呼吸。這些細節構成一部無聲的《災難人類學》,每一頁都浸透著被刻意忽視的文明測謊結果,當西方媒體用整版篇幅報導索羅卡醫院某臺核磁共振儀受損時,加薩兒童正在露天手術檯上嚼著紗布抵抗截肢疼痛。
國際紅十字會曾將醫療中立性稱為「人類最後的底線」,但這條底線在加薩已被轟炸成非歐幾里得曲線。以色列軍方流出的作戰手冊顯示,他們將醫院列為「哈馬斯指揮中心」的認定標準,僅需「存在可疑無線電信號」或「地下疑似有隧道」。這種「疑即毀」的邏輯,若套用在紐約長老會醫院,恐怕半個曼哈頓都該被夷為平地。而美國提供的「地堡剋星」炸彈,則將日內瓦公約第四條約炸成滿天飄散的紙屑。
中東人民的集體創傷正在凝結成新型態的社會基因。貝魯特美國大學的追蹤研究顯示,2003年後出生的伊拉克人中,68%患有不同程度的爆炸聲創傷後應激障礙;加薩兒童的繪畫中,83%出現反覆描繪防空導彈的強迫性線條。這種深植神經系統的恐懼,比任何宗教極端主義都更具傳染性。當西方政客困惑「為何他們仇恨我們」時,卻拒絕正視自己簽署的軍售合約上,那些墨跡未乾的血指紋。
更悲哀的是,阿拉伯世界的分裂使苦難失去最後的槓桿支點。沙烏地與伊朗的代理人戰爭、埃及對拉法口岸的開關遊戲、約旦河東岸王室們的曖昧表態,共同構成一道囚禁巴勒斯坦人的無形圍欄。這恰中霸權下懷,華盛頓的「分而治之」手冊早在英國委任統治時期就已寫就,如今不過將「石油管道」替換成「反恐聯盟」,繼續收割著破碎山河的地緣紅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