泉州,充滿文化自信的城

“泉州: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”,成功列入《世界遺產名錄》,一系列遺產涵蓋了社會結構、行政制度、交通、生產和商貿等諸多重要文化元素,共同促成泉州在10—14世紀逐漸崛起並蓬勃發展,使其成為東亞和東南亞貿易網絡的海上樞紐,對東亞和東南亞經濟文化發展作出巨大貢獻。
泉州,此地古稱“佛國”,滿街都是聖人,這座充滿文化自信的城市,到底有多“神”呢?

▲天后宮位於泉州古城南端,與德濟門為鄰。(陳英傑 攝)
此地古稱佛國
“此地古稱佛國,滿街都是聖人”,這是泉州開元寺天王殿內的一對楹聯,為宋朝理學大家朱熹所題。重修開元寺時,這一楹聯也由在此駐錫的弘一法師重書。
 
初到泉州時,印象最深的就是遍佈街頭巷尾的寺廟宮堂,以及或遠或近或濃或淡的香火味。在我的印象裡,從沒有哪座城市,在21世紀的今天還能保留著如此濃厚和龐雜的宗教文化。一千多年間,宗教潛移默化到古城的每一處。走在泉州街頭,根本不需要刻意探尋,就能與各種宗教文化不期而遇。

西街默默講述著泉州的多元文化(陳英傑 攝)

站在西街西頭,以開元寺為中心,向西,基督教泉西堂與開元寺隔街相望;向南,有供奉媽祖的天后宮、塗門街關帝廟、清淨寺;向東,有承天寺、元妙觀和中山路泉南堂等;方圓一兩公里範圍內,本地先賢、佛教、道教、基督教、天主教、伊斯蘭教,甚至印度教,各種宗教,各路神仙,應有盡有,和諧共處。
西街是古泉州的脈
到了泉州,西街是一定要走一遍的。從唐開元年間列屋成街開始,歷史上的西街一直是泉州城中心所在。一千三百年前,這條街上就已經商賈雲集摩肩接踵;一千三百年後,今天的西街仍然繁華熙攘。古泉州“市井十洲人”的景象仿佛一直都沒有褪去。

東西塔是泉州古城最明顯地標(陳起拓 攝)

逛西街,從開元寺到鐘樓這一段最為精華,不過500米的長度裡,唐宋元明的史跡星羅棋佈。

古厝茶館裡的講古人
古厝茶館坐落在關嶽廟背後的後城街上,一座已經有百年歷史的紅磚古厝。

 古厝茶館裡,聽講古人講那傳奇故事。(陳英傑 攝)

這是一座典型的三進三出式閩南古厝,四合院的佈局對稱嚴整,院子裡面,麻石條鋪就的天井四四方方,木香花順著廊柱繁茂攀援,和羅漢竹一起遮了天井半邊天,兩旁回廊裡,雕著梅蘭竹菊的老屏風下有竹椅圍的茶几,如果不談個正經事,這裡是最好的雅座。

泡一壺茶,晴天可以賞花望天任由清風拂面,雨天還能憑欄聽雨坐看四水歸堂。一步跨進門,這就算往回倒轉了一百年。

每天下午,茶館裡都會有人來講古。泉州人稱說書為講古,所謂講古,顧名可思義。今天講古先生說的是《薛剛反唐》,四五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散坐在竹椅上,只眯著眼聽,跟前的茶幾乎不動,他們是這裡最穩定的客源。桌子後面,講古的先生神采飛揚地拿著書念,講到精彩處,抑揚頓挫如念如唱。

萬古安瀾洛陽橋
洛陽橋原名“萬安橋”,始建于宋皇祐五年(1053年),嘉祐四年(1059年)十二月建成,現存洛陽橋橋體全長約731米,為中國最古老的跨海梁式石橋,位於泉州城外的洛陽江口。“筏形基礎”“浮運架梁”“養礪固基”等,都是當年北宋匠人獨創的造橋技術。

洛陽橋(陳起拓 攝)

今天洛陽橋上現存的石塔中,屬橋北段的月光菩薩塔最為出名,塔西側的月光菩薩像更是生動傳神。相傳,月光菩薩像眉心曾嵌有夜明珠一枚,為北宋番國的捐贈,每當月圓之夜,夜明珠能照亮半個江面,過往船隻遙遙可見。

絲竹更相和

▲古厝裡,南音嫋嫋。(陳英傑 攝)

 

即使沒有去過泉州的人,很多也都聽說過南音。南音發源於泉州,是中國現存歷史最悠久的古樂,有中國音樂史活化石之稱。

 

稱南音為活化石,其大量的曲目、古老的樂器和自成體系的記譜方法,延續著漢唐以來中國音樂的血脈。南音在樂器演奏上也保留了很多唐宋時期的特色,如豎吹的洞簫,仍然是一尺八長的唐朝尺寸。而南音中的主樂器琵琶,至今還保持著唐代大腹短頸的造型,在彈奏姿勢上也和敦煌壁畫中的飛天一樣橫抱撥彈。

提線木偶

▲泉州提線木偶表演(陳起拓 攝)

 

泉州提線木偶身上,少則16根多則30餘根纖細的提線,全憑藝人十指牽動。提線木偶的動作細膩逼真、生動傳神,表演難度非常大,藝人們往往需要數年的苦練方能登臺。

在泉州民間,很多老百姓稱木偶戲為“嘉禮戲”,古時泉州地區每逢民間婚嫁、壽辰、新屋奠基等慶典活動,都須邀請藝人表演提線木偶戲以示大禮。

位於西街通政巷的泉州木偶劇團老劇場時有公益演出,我們去的那天,趕巧平時經常在此表演的年輕演員們集體出國演出,臨時改由劇團的幾位老一輩臺柱子頂替,這樣的不期而遇對於我們來說實屬幸運。

高甲戲的春天
高甲戲是閩南地區流傳最廣的一種地方戲曲,與藝術表演大多展現美麗不同,高甲戲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以醜為美,高甲戲丑角演員的一招一式看似機械,但又蘊含了機靈和搞笑的成分。

▲高甲戲《大鬧花府》(陳起拓 攝)

近年來,隨著國家對傳統文化復興的重視,越來越多的高甲戲劇團又重新煥發了生機。尤其是2006年高甲戲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之後,一夜間這個偏安一隅的小劇種又重新變得炙手可熱起來。紮根民間、送戲下鄉成為泉州很多高甲戲劇團的生存常態。

“傍晚,趿拖鞋搖葵扇,
 
逶迤兩三步去東西塔下納涼。
 
涼茶攤,餛飩擔,碧綠的鹽水桃兒,
 
澆了紅糖漿的熱豆花三分錢一碗。
 
好時光哪!”
 
——舒婷《籍貫在泉州》
 
“如果每座城市都是一本書的話,那麼大多數城市是詞典,泉州則是一本辭海。這座城市的歷史和文化從來都不在博物館裡,而在尋常生活的一呼一吸中。它的古老並不流於形式和物件,而是一種至今猶存的氣質。”
 
——齊曉瑾《元氣泉州》
 
寫在最後:
 
2011年,83歲的著名泉籍臺灣詩人余光中回到故鄉,在數著自己腳步,走過闊別數十年的洛陽橋後,他寫下長詩《洛陽橋》。這首被稱為泉州版《鄉愁》的詩,被許多遠在他鄉的泉州人無數次地默念於心頭,詩的頭四句是:
 
刺桐花開了多少個春天
東西塔對望究竟多少年
多少人走過了洛陽橋
多少船駛出了泉州灣
 
撰文:方托馬斯
來源:國家地理中文網公眾號